欧洲议会2001年的一个研究报告将欧盟农民面临的风险分为若干类,一是由于盗窃、火灾、天气灾害、生物灾害导致的资产风险和生产风险,通常用商业保险、共同基金、公共灾害救助等手段来提供保护;二是政策、法律变更带来的风险;三是各种市场风险,包括农产品价格变动的风险、市场供求发生变化的风险、
外汇风险等,可以通过期货、期权等衍生工具来进行风险管理。但长期以来,欧盟应对农业市场风险的思路是非市场化的,主要体现在共同农业政策(CAP)上,通过关税、进口配额、进口门槛价格等手段将欧盟市场同国际市场相隔离,通过向农民发放补贴来减小价格波动对农民的影响。在CAP的保护下,国际市场农产品进入欧盟十分困难,国际市场价格变动对欧盟农民的影响也相当有限,欧盟农民一直处于市场风险相对很小的环境之中。
20世纪90年代以后,要求改革CAP的呼声日益高涨。从欧盟内部来讲,对农民补贴的财政成本太高,难以长期持续下去。目前,欧盟670万农民每年获得的CAP补贴大约为1000亿欧元,这笔巨大的开支最终还得由消费者和纳税人来负担。随着欧盟的逐渐扩大,如果新入盟国家的400万农民也照此办理,将使补贴开支大大增加,这是欧盟难以承受的。从外部来看,WTO要求欧盟开放农产品市场、减少补贴的压力越来越大。欧盟农产品市场准入条件太高,对农民的大量补贴严重扭曲了国际贸易关系,这都是与WTO规则相冲突的。2004年7月,WTO成员国一致通过了农产品贸易自由化框架协定。对欧盟而言,这个协定要求大幅度削减对农民的补贴,并将政府对农业的补贴更多地运用于农业科研、农村社会发展等对贸易关系没有扭曲的方面,同时降低市场进入门槛,强化农产品市场的对外开放。
在这种情况下,欧盟于1992年、1999年和2003年至2004年对CAP进行了三次大的改革,尤以最近一轮改革力度为大。新一轮改革的主要举措是减少对农民的直接补贴,并将补贴与农产品产量脱钩,补贴将更多地用于农村环境保护、食品安全和农地保护等方面。由于各国情况不同,改革将一直持续到2007年才能基本完成。今后,国际市场的供求变化、价格波动将更加直接地反映到欧盟农民的钱袋子里。而且由于补贴减少,收入主要来自农产品的市场销售,市场风险对欧盟农民的影响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欧洲议会据此预计,欧盟农民利用衍生工具进行套期保值的需求将显著上升。
衍生工具的实际利用情况明显滞后
但从近年的情况来看,涉足衍生品交易的欧盟农民还比较少,欧洲农产品期货、期权交易规模也相对较小。这不仅同美国的情况对比鲜明,而且也落后于澳大利亚和南非。据统计,英国只有11%的谷物生产者利用衍生工具来转移市场风险。而从小麦期货、现货交易量之比来看,美国在1989年到2003年间的平均值超过10,2002年超过20,2003年接近15;南非在2003年也超过12,而英国一直保持在1的水平。国际期货期权协会(FOA)的研究表明,欧盟农产品衍生工具利用滞后的原因主要包括如下六个方面:
第一,欧盟共同农业政策的影响仍然很大。CAP通过价格支持、直接补贴等手段,使欧盟农民获得了较为稳定的收入,特别是目前欧盟农民收入的40%来自补贴,大大限制了市场风险对农民的影响,农民对市场风险不敏感,套期保值的冲动当然就不强烈。
第二,仅少数农民有能力理解和运用衍生工具,多数农民对此十分陌生,使衍生品交易不可能在欧盟农民中广泛地开展起来。
第三,欧洲农产品交易的基差风险较大,套期保值的有效性不够高,对农民的吸引力不强。套期保值要有吸引力,必须是期货价格同现货价格高度相关,两者维持合理基差。FOA将小麦期货、现货市场价格进行对比研究,发现欧洲套期保值的有效性明显低于美国。该研究取1999年7月至2004年12月共66个月的数据,发现美国2号软红麦在CBOT的套保有效性为64.3%,2号硬红麦在堪萨斯交易所的套保有效性为57.9%,硬红春小麦在明尼阿波利斯交易所的套保有效性为76.0%,而欧洲各国小麦在Euronext.liffe的套保有效性除英国52.1%、法国65.7%属较高水平外,其他各国的情况都不理想,爱尔兰最高44.4%,德国最高36.6%,西班牙最高23.6%,葡萄牙最高42.6%。这固然有许多客观原因,但结果确实无法令人满意。
第四,衍生品交易的单笔规模比较大,与欧盟农民中小规模生产为主的情况不太匹配。与美国大农场生产不同,欧盟2/3农民的土地规模小于20公顷,仅3%超过100公顷,许多农民的全部收获量还达不到Euronext.liffe小麦合约每手100吨的水平,难以直接参与期货交易。
第五,成本问题。除了手续费和保证金将给农民带来资金压力外,欧盟各国金融监管当局多是将农民归类为普通投资者,而非专门的套保客户,使农民无法享受交易所、期货经纪商给予套保客户的优惠。
第六,其他风险管理工具已经比较成熟,这也影响到对衍生品的需求。预定销售合同、订单生产等方式将市场风险从农民身上转移到下游环节来承担,农民只管搞好生产。这些风险转移方式直观、简单,农民很容易接受,目前使用广泛,这进一步降低了欧盟农民对衍生工具的需求。
欧盟积极发展农产品的衍生品交易
虽然欧盟农产品期货、期权市场的活跃程度还需要提高,但在各方面的推动下,该领域在过去10至15年间确实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超过38个新的农产品期货、期权合约上市交易,其中包括小麦、玉米、油菜籽、菜籽粕、菜籽油等欧洲重要的农产品,为该领域进一步发展打下了基础。欧盟有关方面提出,下一步将积极借鉴澳大利亚、南非等国发展衍生品交易的经验,让衍生工具更好地为农民避险服务。
首先,强化教育和培训,在农民头脑中建立利用衍生工具进行套期保值的意识,教会他们使用衍生工具。近年来,一些农业协会组织,如英国的HGCA,举办了很多一日性的谷物、外汇期权培训,并允许注册会员通过网络查询协会编撰的市场分析报告和最近的期货、外汇报价。通过这些培训,让农民知道哪些风险可以自己承担,哪些风险必须通过衍生品来进行管理。FOA进一步提出,培训不仅要面向农民,更要面向农业顾问和农民组织等农民经常会去求助的单位,因为他们更善于学习和接受新的工具,更容易影响农民。英国有一个培训、注册组织,叫作风险管理网,由农民协会和交易所提供资助,专门培训农业顾问,提高他们对农业风险管理手段的认识。培训合格的顾问将注册成为专家,直接为农民提供服务。目前,不仅民间组织,政府也开始组织这类培训,如英国的环境、食品和农村事务局(DEFRA)也在为中小农户提供风险管理培训。
其次,学习南非经验,让农民合作组织引导和帮助农民进行衍生品交易。南非的玉米期货交易始于1996年,在其后的7年间保持了150%的年均增速,在农民中有着广泛的影响。他们的经验,除大力宣传培训之外,充分发挥农民合作组织的作用也是重要一条。南非的农民合作组织非常发达,一些组织还是交易所的会员。许多组织雇用全职的风险管理经理,为会员提供决策咨询,甚至帮会员做交易。合作组织的优势,一是有熟悉衍生品交易的人才,有获取信息的渠道,可以制定正确的避险策略并伺机实施;二是可以将小规模农户几吨、几十吨的产量汇集起来,凑到成千上万吨,不但解决了一家一户产量达不到衍生品合约规模要求的问题,而且由于有规模优势,还可以得到优惠,降低交易成本;三是合作组织比农民个人更有能力承受交易保证金压力,使参加衍生品交易真正成为可能。欧盟国家的农民合作组织比南非更强,他们不仅覆盖了欧盟一半以上的农产品生产,而且为农民提供种子、价格谈判、仓储等服务,已同农民建立起深厚的信任。加强同农民合作组织的合作,将极大地提高欧盟农民,特别是中小规模农民利用衍生工具的能力。
其三,借鉴澳大利亚经验,发展更具灵活性的衍生工具。与欧盟不同,澳大利亚很少采取直接补贴的办法来保护农民,其对农民的补贴不到欧盟的1/10。但正是这种把农民推向市场的办法将澳大利亚农民锻炼成为世界上套保经验最老到的群体,并造就了活跃的场外衍生品交易。澳大利亚最常用的衍生工具是场外期权和价格互换,在这些交易中,金融机构不仅是农民的培训者和顾问,而且是各种交易工具的提供者。与场内交易不同,场外交易在合约规模、商品品质、交易方式等方面更具灵活性,更能适应农民千差万别的需要,受到农民的欢迎。FOA提出,更具灵活性的工具不仅包括场外交易产品,而且包括与现有产品完全不同的产品,如天气指数期货等,应该用多样性的工具为农业风险管理提供丰富的选择。
其四,提高场内交易的流动性。欧洲的交易所正在采取各种手段提高农产品期货、期权交易量,拓展市场深度,提高价格的有效性。他们的努力得到了欧盟有关方面的支持,欧盟正通过加快CAP改革、调整农业政策框架等举措,积极为农产品的衍生品交易提供一个更适宜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