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贝养殖户菲尔·霍利穿着潜水服浸在水里，一手搭在捕捞船的船舷上，直叹气。
这里是苏格兰厄瓦港，西邻北大西洋，东连当地重要的三文鱼养殖基地——穆尔岛。
十几年来，菲尔每天都会迎着潮汐捕捞贝壳，和三文鱼养殖者们分享着这片海域，但最近，他开始变得忧心忡忡。
“我们生存得越来越艰难了。”菲尔摇了摇头，嘟嚷道，“三文鱼养殖业的确提供了一些就业机会，但我认为他们现在做得有些过分了。在如此小的范围内进行大规模养殖，这给环境造成了很大破坏。”
苏格兰西海岸拥有养殖三文鱼得天独厚的条件，加之三文鱼养殖能够增加偏远地区的就业，因此受到苏格兰政府的大力支持。
过去 30 年，三文鱼养殖业解决了 6500 人的就业问题，其中 70% 的养殖户来自偏远地区，每星期能给当地居民带来 200 万英镑的收入。
然而，环保人士却严厉指责该行业给当地纯净的海洋环境造成了污染。
由于海虱是天然海生三文鱼的体表寄生虫，而网箱养殖方式的养殖密度又非常高，因此，为了控制疾病发生，养殖户就需要施用大量化学药物杀灭海虱。
然而，这些毒性强烈的农药在增加三文鱼产量方面不仅收效甚微，还对当地海洋环境造成了破坏。
苏格兰环境保护总署（SEPA）9 月初公布的数据显示，在过去的四年里，由于海虱产生了抗药性，化学药物的使用增加了110%。而在同一时期，三文鱼只增产 22％，2011 年的产量为 158018 吨。
对海洋环境的污染，主要体现在农药中的毒素对贝壳类生物的影响。防治海虱所使用的农药主要为有机磷，后者起作用的机制是破坏寄生虫的神经系统。不幸的是，有机磷恰恰对龙虾、螃蟹和明虾的生长构成了巨大威胁。
被滥用的杀虫剂
苏格兰三文鱼在世界拥有广阔市场。去年 1 至 6 月间，仅该地区向远东市场（包括中国大陆、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越南、日本、中国台湾和中国香港）出口的三文鱼总量就达 1600 万磅，其中近 80% 输往中国大陆。
近日苏格兰统计局公布的数据显示，去年该国三文鱼产值达到 5.847 亿英镑，扣除通货膨胀，比上年增长 5.6%。
在巨大的利益推动下，苏格兰政府和三文鱼养殖协会显然对目前的产量增幅不甚满意，他们正计划在 2020 年达到增产 50% 的目标。
里查德·迪克森是世界自然基金会（WWF）苏格兰负责人和 SEPA 董事会成员，他对上述数字表示了担忧：“这意味着防治海虱的毒性化学药物将被更加广泛地使用。”
“近年来，农药在海洋捕捞作业中的滥用着实令人忧虑，这个问题迫切需要得到解决。” 里查德表示，“最让人睡不着觉的是，这个行业目前依然处于高速扩张阶段。但扩张的前提应是缩减化学物质的使用。”
唐·斯坦尼福德是个海洋环保活动家，曾因反对海洋捕捞遭到加拿大政府的驱逐。对于苏格兰三文鱼养殖业引发的环境争议，他的观点鲜明有力：“环境保护总署应当感到羞耻，他们不仅没有下令敦促减少化学药物的使用，反而默许成倍地增加使用这些有害物质。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对海洋生物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SEPA 在此前曾公开表示，目前尚没有研究系统揭示化学物质对海洋环境产生的影响，但同时补充道，“没有证据显示增加农药的使用会对海洋生态造成积少成多式的损害。”
然而，生态学家和环保人士早已拿出了信服的数据，表明部分养殖场已经受到农药的困扰。一份调查显示，苏格兰去年共有54家渔场的环境被评为“差”，比 2010 年增加了3家，主要原因是“海底具有太多的化学残留物”。
上周，苏格兰三文鱼与鳟鱼协会（成员多为普通垂钓者）也公布了一项统计结果，在 2009 年至今 SEPA 发布的所有海底监测报告中，三文鱼养殖场造成的海洋环境污染事件达到了 201 例，其中 64 例被定性为“高危事件”。
在该协会的强烈要求下，SEPA 才将上述信息进行了公开。一名成员直言：“结果真是太触目惊心了，在养殖过程中大规模地非法使用化学药物似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杀灭海虱的新思路
问题在于，三文鱼所附着的体表寄生虫同样不可忽视。
自 20 世纪 70 年代早期北欧三文鱼养殖业兴起以来，海虱就一直将三文鱼视为主要寄主。它们喜欢取食三文鱼的粘液和体表，若不加以控制，会对三文鱼养殖业的发展造成很大影响。
据养殖户估算，每年由于海虱侵染引起三文鱼品质下降和产量减少所造成的损失约为 5%。
如果三文鱼养殖场的年产量为 13 万吨，海虱造成的损失将达到 1300 万英镑。
倘若不使用任何防治措施，每年冬天，海虱都会在三文鱼的体表疯狂生长。受到海虱侵害后，三文鱼的头部会形成灰色疤痕，背鳍到尾鳍则会形成一条灰色的条痕，严重者将导致三文鱼死亡。
上世纪 70 年代末，养殖者经过试验发现敌敌畏具有杀灭海虱的功效，同时对三文鱼没有造成显著影响，且鱼肉中药剂的残留量低于检测标准。
但药剂的长期使用可能造成目标生物的抗性发展，这个规律对海虱也不例外。
1989 年，苏格兰一些养殖场使用敌敌畏制剂防治海虱的效果已大不如前。苏格兰三文鱼养殖协会（SSGA）、水产养殖所（IOA）和斯特林大学对此进行了联合调查，结果证实“海虱的一些个体对有机磷酸酯的敏感性下降了”。此外，由于对环境存在负面影响，敌敌畏的使用也受到了苏格兰环境保护部门的严格限制。
从 1989 年开始，SSGA 就着力于寻找新的候补药剂，在苏格兰皇家委员会的资金支持下，前者在 10 年内相继筛选出甲基吡恶磷、氯氰菊酯、埃玛菌素和伏虫隆等四种药剂。这也是目前苏格兰大部分三文鱼养殖场使用的抗海虱农药。
农药的不断更新换代，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苏格兰三文鱼的高品质，但这些有毒化学物质对海洋生态的影响，一直没有脱离相关研究者的视线。
今年 4 月，挪威贝克工程公司的研究人员提出，使用机器视觉与激光技术来杀灭海虱，可以杜绝农药对海洋环境的污染。
试验结果显示，采用激光技术可以对海虱进行跟踪、识别并实施放射。研究证明，在受控环境以及试验室中，该方法能够在不伤害鲑鱼的前提下杀死海虱。
贝克工程公司及其合作伙伴计划于明年开发一套可持续、环境友好的海虱防治措施。而在过去的一年中，苏格兰三文鱼养殖公司 LochDuart 也研制出一种去除海虱的过滤系统。
这种新型的过滤系统可用于去除海虱卵并诱捕海虱，以达到驱虱灭虱的目的。该系统既可以保持鱼类的流动，还可以在应对强大的水流同时处理那些微小的海虱。
“寄生的海虱会伴随着三文鱼的整个生命周期，而再有效的农药也只能杀灭三文鱼某个生长时期所附着的海虱，此外还有寄生虫的抗药性问题。要想尽可能杀灭海虱，除了大量用药别无他法，因此是时候该转变思路了。”该公司总经理尼克表示，LochDuart 期待并致力于三文鱼养殖与海洋生态环境的可持续发展，为了更有效地利用能源，公司的工程团队正着力研究打捞泵和过滤系统的精简一体化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