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鱼吃虾,天津为家。天津东临渤海,盛产海鲜,南有运河可达江淮,九河下梢河鲜更丰富,天津人对鱼一往情深,宽松地讲,几乎无日不吃鱼,常年的食鱼习惯,恐已成为难移的性格。
天津人吃鱼讲究一平、二净(黄花鱼)、三鳎目、梭鱼头、鲤鱼尾、应时到节,只要季节一到,先尝鲜,吃法独特,品种繁多,老百姓常说“八分材料,二分功夫”,只要鱼新鲜,怎么烹调制作都可口,从不挑剔。天津历史上的名店,周家食堂的周家鱼、先得月的罾蹦鲤鱼、聚庆城的玉带鲤鱼、凤鸣楼的软熘花鱼扇、洪盛园的白蹦梭鱼丁、四海居的红烧目鱼、畅观楼的蒜子烧鱼丁……
用筷子去鱼腥,是天津卫老太太们发明的了不起的烹调手段,家熬黄花鱼,不破口、不破肚,保持黄花鱼的原形,用筷子从鱼嘴中掏出肠肚、下脚料再利用,把鱼肠、鱼肚洗净,熬鱼时放入同烧,别具一番珍贵味,风味迷人,堪称鱼菜品之典范。
“黄花逐浪白如雪,银丝千斤不值钱。”这是乾隆视察天津大沽河口时留下的御制诗。天津水产志记载,1963年,红旗号单船捕捞黄花鱼6万斤,可见天津的黄花鱼产量之大。
黄花鱼加工处理难度大,鱼肉熟时是蒜瓣肉,易碎、无刺,天津老百姓烹制黄花鱼,各家做法不同,但烧制出来的鱼,突出渤海湾特有的鱼香味,街头胡同的小炉子点上后,几乎家家做鱼,每一片居民区都会飘来黄花鱼特有的味道,挑担卖鱼的小贩,吆喝着天津口音的“鲜亮的大黄花咧”,更是具有天津市井民俗的特点。
同和春有位厨师人称“聋二爷”,二奶奶是位吃主,她家解放前开摆渡口,家境富裕,她又是独生女儿,所以讲究吃喝。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饭馆认识了聋二爷,两人日久生情,上世纪50年代初,当时还没有易风移俗,聋二爷和二奶奶坐火车去北京泰丰楼吃了一顿鱼宴,并在前门合影,名曰“旅行结婚”。在当时真是大新闻,追求时尚,有敢为天下先的举动,在那个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有钱人家找厨师,邻里都说聋二爷把良家子女拐跑了,没有婚宴,没有近亲,这桩婚事就木已成舟。二奶奶在1960年代末市场供需紧张、买鱼要凭副食本的年代,只要鲜海鱼下来,老街旧邻,她经常借本买鱼,她的口头禅说:“60岁改嫁图口吃。”到了上世纪80年代,聋二爷因年龄已大,眼神手头干活都跟不上节奏,饭庄经理将他调入冷菜间,二奶奶在员工没上班时,就早早坐在面案上,气势汹汹地找经理质询:“我们家掌柜的没有学位了。”经理解释:“工作需要。请您进单间、消消气,炒俩菜,炒个虾仁。”二奶奶说:“没有精气神,牙口不行。”来个熘鱼片,她怕有小刺。经理说:“那就给您烧条鲜黄花鱼。”二奶奶从面案上下来:“那得加肥肉丁、蒜籽,硬收汁,别挂芡。”就这样,一条黄花鱼化解了一场争执。二奶奶晚年的时候常说,“吃了一辈子鱼,现在是九分材料,一分功夫,不是原来的味了。”
天津人吃鱼不放糖、不挂芡,现在的饭店做鱼,一是甜,二是黏,没有鱼的本来味道,做河鱼放糖是为解土腥味和淡水鱼的苦胆苦味,提鲜。当今厨师河海不分,一个味,鱼肉的芳香及鲜美,像年华一样消逝了,面对美食的深情,只有回忆才能有享受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