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十多年,一张智力输送网络在中国版图上布局成形,中央组织部、团中央组织实施的“博士服务团”项目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自2003年参与该项目至今,上海已经向西部地区送出9批50名博士。他们各怀专业才干,在摔打锤炼中找寻最合适的施展天地,有人成了当地致富的探路者,有人为当地植入了先进的社会管理经验,还有人在服务地培养出了一批本土骨干。
输送人才、服务西部的同时,“博士服务团”还有另一个基本目标:培养锻炼人才。那些有发展潜力但缺乏基层成长经历的中青年骨干,经过挂职锻炼,逐渐成为既有专业知识又有实践经验的“高层次复合型人才”,在流动中实现了“增值”。 编者
每天,唐昌武都要围着蟹塘走两圈,有时停下来盯住水面看,想象塘底大闸蟹的长势。坝上其他人家盯住他的背影看,看卡罗乡这头一个养蟹的人能有怎样的收成。
卡罗乡地处贵州省黔南州平塘县。大闸蟹,不要说养,大多数当地人都没吃过。
2010年,上海市委组织部组织专家到黔南州考察,一行中的水产专家认定当地的水土“特别适合养大闸蟹”。这句话立即让当时在那里挂职的上海博士张芳上了心,此后,她和上海市委组织部协调沪黔两地频频互动,把大闸蟹送上了云贵高原。
“在此地养大闸蟹会怎么样?”
雨后的山区空气温润,田埂也格外湿软,一不留神脚就打滑。假如摔向右边,会掉进稻田;摔向左边,就跌进了唐昌武家的蟹塘。
今年59岁的唐昌武挖了15亩蟹塘,此前,这里种的全是水稻。
平塘县地处中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区,“夏无酷暑,冬无严寒”,年平均气温17℃;水资源丰富,河网密度达到每平方公里0.2公里。
“这种环境简直是养蟹的天堂。气温20℃到28℃最适合河蟹生长,更难得这里的水土从来没有被污染过。”2010年,上海威利德现代农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张云随上海市委组织部“专家服务团”到黔南州考察,忽然“异想天开”地问了句:“在此地养大闸蟹会怎么样?”正在黔南州挂职担任州长助理的张芳一听就来了兴趣。
张芳是中组部、团中央选派的第十批“博士服务团”成员,也是上海派出的第七批博士。“博士服务团”专为西部地区提供人才和智力支持,1999年至今,已先后向西部地区派送1400多名博士,包括上海的50名。
作为对“博士服务团”的智力支撑和接应,上海市委组织部每年都选派专家前往博士们挂职的地方考察。
张云提议“养蟹”的时候,张芳为期1年的挂职即将结束。但这个有可能帮当地农民增收的项目,让她大为动心:“我去过黔南州各个县市,知道当地人有着多么强烈的改善生活的需求。”
在张芳建议下,黔南州政府开辟出17.5亩蟹塘,用1年时间先做试点养殖。去年11月测产验收,每亩产值1万余元,“那点蟹根本出不了贵州,一下就被抢光了”。今年,当地政府发动平塘、贵定、龙里、瓮安等县市,开始在农民中间推广养殖。
对唐昌武来说,大闸蟹实在太陌生了。去年11月,他随县上的养殖大户、乡镇领导到上海学养蟹技术,才第一次尝到了大闸蟹的味道,“不知怎么形容,反正很好”。
回到家乡,他成了卡罗乡第一个养蟹的人。
全县干部掏腰包做担保
年初,唐家把稻田改成蟹塘,“挖塘的时候,很多乡亲在边上看着,替我紧张。”
除了唐昌武和另一个种植大户,卡罗乡1000多户乡亲都对大闸蟹养殖心存疑虑。卡罗乡乡长说:“连大闸蟹都没碰过,怎么敢投钱养啊?”
和贵州大部分山区一样,平塘县的青壮年劳力多数在外打工,留守家乡的被戏称为“38、61、99部队”,也就是妇女、小孩和老人。何况,农业扶贫项目要在当地立足,最需要赢得农户的信任。
大闸蟹有洄游的特性,繁殖于海口,生长于淡水,内陆地区无法培育蟹苗。张云提出免费提供蟹苗,并邀请当地人来上海接受技术培训。今年3月他再访贵州,听闻养殖户们缺少饵料和药品,便开了两天车前往4个县,直接送货上门。
刚刚“离职”回沪的张芳,仍然“遥控”协调沪黔双方的合作,现在黔南州的干部群众提起她,仍以“张州长”相称。
平塘县的干部们,为了支持农民尝试“张州长”提出的“东蟹西移”计划,发起了一个“认领行动”:全县200多名副科级以上干部,每人“认领”5亩到25亩蟹塘不等,按每亩500元捐款担保,一共集资102万元,“养成功了,这钱原数取回,不参加分红;养不成功,再议。”平塘县委书记严肃为此给县上干部们打了几十通电话,“确认每个人都收到了捐款担保倡议。”
算上蟹苗供应、蟹塘基建等,当地政府平均为每亩大闸蟹补贴4000元;养殖户自行负担水草种植、饲料等费用和人工成本,大约每亩2000元。这样,唐昌武的账可以“算过来了”:大闸蟹在当地的市价不会高,假如3两左右的蟹卖30到40元一斤,以亩产100斤算,一年也能收入三四千,“养好了就亏不了”。同时被说动的,共有11家农户。
“您能教教我们怎么吃蟹吗?”
“其实,假如农户们真不愿意养,我倒是想自己试试。”平塘县水产养殖站的聂福顺有点“眼红”,这位贵州大学水产养殖专业的毕业生,眼下成了县里的“红人”。他爱钻研种养技术,是全县最早掌握大闸蟹养殖技术的人。
聂福顺每天都到各家蟹塘“巡逻”一遍,对今年的收成胸有成竹。不过养殖户们却没这么心定。
去年,把养殖户送到上海培训后,黔南州向上海市委组织部发函,希望请专家到当地“提供技术咨询和培训”。
于是,“专家服务团”的又一名成员、上海海洋大学水产与生命学院的博士生导师成永旭在今年3月和6月前往贵州,到蟹塘边上“现场讲学”。他被拉着走遍了平塘县所有蟹塘,“农民们大致按照规范的养殖技术在操作,比较大的问题是,没有两个蟹塘完全相同,不够标准化。”有的农户不舍得花饲料钱,多用福寿螺、小杂鱼等天然饵料喂蟹;有的人道听途说茭白能“助产”,在蟹塘里种了大量茭白。
成永旭在平塘开课,强调“规范化养殖”的重要性。现场却有农民提问:去年我们在上海吃大闸蟹,旁边一桌上海人一只还没吃完,我们已经消灭两只了,挺不好意思;有些乡亲第一次吃蟹,上手就把蟹黄蟹膏扔了……您能教教我们怎么吃蟹吗?
课堂里其他的养殖户都笑,他们想表达的意思是:也要让当地人认识大闸蟹的价值,这样,他们养的蟹才能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