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北海肉类屠宰市场“公私杀猪刀”之争起硝烟

    １９９８年，北海市组建国有肉联厂，负责该市的肉类定点屠宰加工，但后来却无法堵住私宰肉泛滥局面。２００４年１０月，北海市政府批准在市内新增两家私营屠宰厂，“公私杀猪刀”的激烈竞争，使得北海市肉联厂面临破产。一方面，市政府批准新增的屠宰厂遭到了肉联厂的不断质疑，另一方面，北海市定点屠宰率不断上升，猪肉价格稳定，受到市民欢迎。

    【事实状况】国有定点厂堵不住私宰路

    ３月２９日上午，面对记者采访，北海市食品企业总公司、北海市肉联厂的３位负责人说：“肉联厂这么好端端的一家国有企业，现在一点出路也没有，只能等死了。”事情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１９９８年，北海市政府根据国家有关要求，在北海市筹建现代化的定点屠宰厂。在关闭了北海市内１３家不符合条件的生猪屠宰场后，同年８月，国有企业北海市食品企业总公司通过贷款投资７３０万元，在离市区７公里的郊区建成了可日宰生猪１２００头的北海市肉联厂，负责北海市的肉类定点屠宰、加工。在肉联厂组建时，个体屠宰老板张炳旺个人入股３０万元，张同时也成为了肉联厂的副厂长。

    北海市肉联厂投产后，北海市定点屠宰率达到９５％以上，北海市的“放心肉工程”得到了较好的保障。该厂也先后被自治区贸易局、国家商务部等部门评为先进企业。

    然而到了２００１年年底，北海市开始出现大量的私宰行为，私宰肉充斥肉类市场。原因是一些肉类批发商不再将生猪、牛、羊送到北海市肉联厂屠宰加工，而是开始自己屠宰加工。根据有关部门统计，２００２年１月，北海市区内定点屠宰率开始下降，最高的一天只占市场屠宰率的５５％，低的不到３０％。

    ２００４年上半年，每天在全市进入市场的６００多头生猪里，定点屠宰率仅为４０％。私宰泛滥给广大市民的食品安全带来了极大的隐患，北海市政府开始对市内屠宰市场进行专项整顿，但收效却不明显，私宰现象依然存在。

    北海市某媒体的一位记者曾多次参与执法部门对私宰点的查处，他回忆起当时的状况说，强力整顿无法根本解决北海市的私宰问题，私宰点在北海市四处开花，即使是在大白天，人们也能看到私宰老板用摩托车拉着自己杀的猪不断送进市场。主要问题在于肉联厂离市区太远，运输成本高，厂方服务又不好，谁都不愿意把猪送到肉联厂去。

    一名接受采访的经营户这样告诉记者：一头牛从市区赶到市郊屠宰场，要用整整一天。一头猪雇车送，运费要花３０～４０元，加上屠宰费，每头猪的成本要多出７０～８０元。

    【双方交锋】“私家刀”惹来“公家刀”质疑

    ２００２年３月，北海市政府在生猪屠宰整治工作方案中提出了“在市区增建临时屠宰点”的设想，希望能通过市场机制解决北海市区内屡禁不绝的私宰现象。

    ２００４年１月，北海市政府同意在北海市高德镇造船厂内和靖海镇小岭村分别增设一个屠宰点，招标主要在１９９８年被关闭的１３家屠宰场业主内公开进行，最终确定了高德屠宰点由吴少忠等６名个体户成立的北海市长和家畜有限公司经营，小岭村屠宰点由北海肉联厂个人股东张炳旺成立的银海东方屠宰场经营。

    根据自治区有关条例，定点屠宰的审批权在自治区。

    ２００４年４月，自治区有关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经过调查后认为北海市没有必要再增建屠宰点。

    ２００４年６月，为了配合《行政许可法》的颁布实施，自治区修改了有关条例，设立家畜定点屠宰点的申请由所在地的市、县人民政府审查、确定。

    ２００４年１０月１９日，北海市政府在经过城市规划、农业、卫生、商务、环保等部门联合审核后，给两家新增的私营屠宰点颁发了“临时定点屠宰标志牌”。

    １０月２５日，私营屠宰厂正式开业，每天屠宰加工生猪５００多头，囊括了北海市生猪屠宰市场的９０％。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海市肉联厂几乎无猪可杀，濒临破产。

    这一局面让北海市食品企业总公司和肉联厂的领导无法接受，他们认为北海市政府同意增设私营屠宰场“是违法行为”，正是因为政府违规批准同意增设私营屠宰场，肉联厂才会面临倒闭，“私营屠宰厂的出现将肉联厂的市场抢占了”。北海市肉联厂一位负责人还表示，定点屠宰应该是政府行为，不能存在自由竞争，政府也不应该把定点屠宰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个体老板来做。

    然而，私营屠宰厂的出现却受到了市民的欢迎。在采访中，一些市民表示私营定点屠宰场投产后，北海市“盖着红戳戳的猪肉多了”，私宰肉少了，吃肉更放心了。

    【部门声音】“批，挨骂！不批，违法！”

    在采访中，北海市食品企业总公司和肉联厂的几位负责人不止一次地向记者抱怨北海市政府的“违法行径”。他们的主要理由是：新增的两个私营屠宰点技术设备落后，所生产的猪肉未经检验就上市出售；屠宰点选点不合理，离市区太近，会给北海市区带来环境污染；市政府不顾自治区调查组的意见，强行批准增加两个私营屠宰点，“目无组织纪律”；批准肉联厂股东之一的张炳旺成立新的屠宰场违反了《公司法》。

    为核实以上说法，记者走访了北海市环保局、商务局以及北海市政府有关负责人。北海市商务局是定点屠宰行业的主管部门，也是遭到北海市肉联厂质疑最多的政府部门。该局市场运行调节科科长林强光接受了记者采访。

    林强光表示，商务局同意批准建立私营屠宰场无论从程序上，还是结果上都完全“合理、合法”，因为根据《行政许可法》和国家有关条例，只要申请人具备条件，政府主管部门就要依法给予批准。“我们真难，批，挨骂，被肉联厂的领导到处上告！可不批，又违反《行政许可法》。”林强光说，按照自治区有关条例，北海市可以设立２到４家定点屠宰场，目前增建两个私营屠宰场后，北海市共有３个屠宰场，符合规定，而新增加的私营屠宰场也通过了卫生防疫、规划等部门的审核。对于新增屠宰场后，国有的肉联厂面临倒闭局面的问题，林说：“私营企业打垮国有企业，我们是心疼，但我们也不能违法！”北海市商务局有关人士表示，北海市新增两个屠宰点的决策非常正确，从该局的统计数据看，目前北海市的定点屠宰率为９５％，是２００２年的３倍，食品安全得到了保证，而由于屠宰成本降低，北海市的猪肉每公斤价格要比钦州、玉林等市便宜０．５元左右。“这就是市场经济下，公平竞争给人们带来的好处。”该人士对此评价说。

    肉联厂认为新增加的屠宰点选点不合理，离市区太近，会给北海市区带来环境污染。那么北海市环保局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批准增建的呢？北海市环境保护局副局长卢学军说，按照有关规定，定点屠宰场要配有污水处理等环保设施，而北海市新增的两家私营屠宰场都按要求投资建设了环保处理系统，至于污水排放等环保指标是否达到要求，“从开业起，环保局便开始着手进行监测，如果出现问题，环保部门会对企业进行处罚，如果经过整顿仍然无法达到要求，就需要考虑搬迁”。

    卢学军说，当初市政府考虑给新增的定点屠宰场只是颁发“临时定点屠宰资格”，就是考虑到北海市的城市发展快，屠宰场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给城市环境带来威胁，所以“环保部门就必须对他们进行严密监控，一出问题，必须做出反应，甚至可以建议市政府取消其定点资格”。

    【深度思考】“国有刀”为何难敌“私家刀”

    北海市肉联厂规模大、技术装备先进，但这把锋利的“国有杀猪刀”为何就斗不过“私营杀猪刀”？３月２８日、２９日，记者到新增加的两家私营屠宰场进行实地调查。在北海市银海东方屠宰场，记者看到这里除了建有漂亮的花圃、草地外，养猪场、加工车间也都十分整洁，待宰间、屠宰间、检疫间以及污染处理设施一应俱全，刚刚停工的屠宰车间显得十分干净。

    公司负责人张炳旺就是１９９８年北海市筹建肉联厂时的个人投资者，他曾经担任过肉联厂的副厂长、总经理，因为是肉联厂的二股东，他还是该厂的副董事长。

    他说，自己先后在肉联厂投入近百万元，也是希望能够通过投资获得利润，但却无法实现，最终决定与肉联厂脱离关系。

    ２００４年４月他向股东大会提出辞职，并获得批准，随后“另起炉灶”组建了银海东方屠宰场。张炳旺还向记者展示了由市政府颁发的“临时定点屠宰点”的铜牌，以及工商、卫生、税务等部门颁发的各种证照。

    对于肉联厂称他所开办的屠宰场为非法一说，张炳旺表示：“只要自己不做违法的勾当，随便别人说什么了。”张炳旺还告诉记者，自己在肉联厂投资的上百万元至今没有收回，厂子跨了，他非常痛心，“但你想，工人一天杀１００头猪领的工资和杀５０头猪领的工资完全一样，工厂能好起来吗”。

    在北海市长和家畜有限公司，记者看到这里的操作也基本规范，各种设施也都俱全。当得知记者的来意后，该公司的吴少忠等几名负责人显得很不平静。

    据介绍，他们都是１９９８年被关闭的那１３家小屠宰场的老板，北海市肉联厂建成投产后，政府批准他们做生猪销售生意，组织猪源送到肉联厂加工。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肉联厂出台规定，猪肉老板所加工的猪，其下水必须以每副１５元的价格卖给肉联厂，“光肠子我就能卖出十几块了，他们这样做，就是仗势欺人”。

    吴少忠还告诉记者，北海市长和家畜有限公司、北海市银海东方屠宰场得到市政府批准后，肉联厂一方就经常找他们麻烦，为了能够顺利投产，这两家公司“自愿”让步作出承诺：一是为了帮助肉联厂改制，在一年内两家公司每月给肉联厂提供３万元的无偿资金支持；二是两家公司接受肉联厂２０名工人。

    对于吴少忠的说法，记者与肉联厂几名负责人联系后得到确认。他们表示，肉联厂目前的负债率已经高达８０％，由于客观条件，重新投产参与竞争“肯定会斗不过私营屠宰场”，他们希望北海市政府能够尽快拿出方案，为濒临破产的公司找出一条出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