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榆树市以46亿斤的粮食总产量夺得全国产粮标兵县的殊荣。2006年,榆树粮食产量47.5亿斤,而当年吉林省41个县市区总产量为544亿斤,全国粮食总产量也不过9800亿斤。
此前,国家发改委价格司司长曹长庆曾表示,下半年价格总水平的“最终涨幅将取决于秋粮的收成”。
9月13日上午,农业部副部长尹成杰表示,尽管夏粮总产量比去年增加29.2亿斤,“但是全年的粮食产量还要取决于秋粮生产”。尹成杰表示,“如果后期没有大范围的早霜或寒露风等自然灾害,秋粮有望获得好的收成。”
减产
9月12日中午,吉林省榆树市城发乡。
城发村农民张树才正要往一辆独轮车上装玉米秸杆。在往年,这些玉米要等到国庆节之后才收割。
他割的这些秸秆都是没有结玉米棒或者秸秆根本就没长成的。“留在地里也没用了,割回家喂牛。”张树才说。
在收割过的空田里,稀稀落落还留有一些玉米在那里。田里留的玉米尽管有大有小,但都是结了棒的。
老张承包了1垧地 (15亩),因为去年年末玉米涨价,今年他全种了玉米。
张树才说 ,去年他只种了12亩的玉米,就收了2万斤,卖了8000多元。“今年,这15亩地能收2000斤就得知足了。你看这地里,有几个苞谷棒子都是数得出来的。”
1垧地收2000斤—2200斤,这是当地多数农民对于今年秋粮产量的估计。
在城发乡团林屯,队长宋冬柏带着村民选取了长势较好和较差的四个地块,分别割倒100棵玉米,最多的一个地块只有18个玉米棒,最少的13个。本该有40厘米长的玉米棒子个头不到20厘米,棒上的玉米粒也少得可怜。宋估计,“4个玉米棒抵不上去年一个。”
而在正常年份,1垧地的收成应该是20000斤—28000斤。今年的产量约为正常年份的10%。吉林省总农艺师杨树久告诉记者,“收入不足两成,我们就定义为绝收。”
榆树市官员否认城发乡代表整个榆树市的情况。该县一位官员表示:“大部分地区还是好的,城发乡的情况对于全市的总产量没有太大影响。”她告诉记者,“受灾情况视玉米品种和地块而定。有的用了抗旱新品种或者在洼地里,玉米长势还是很好的。”
但调查中,记者获知榆树市境内几乎全是平原或岗地,只有零星洼地存在。而农民们均表示,抗旱新品种因为产量有限,推广范围也很有限。
13日下午,记者在榆树其他几个乡镇所看到的情况,与城发乡近似。在五棵树镇一块 “玉米新品种实验田”里,玉米的长势明显好于其他地块,玉米秆能保持墨绿色,每根秸秆上也都结了或大或小的玉米棒。当地村民告诉记者:“这里没几天就有人来浇水。”
百年一遇的大旱,造成了榆树这次秋粮的大幅减产。
气象资料显示,在东北从4月底各种农作物播种开始,旱情就一直持续。据介绍,6月27日之前是第一阶段,对作物的发芽、成活率影响比较大。吉林某县汇报的情况显示,截至这一天还有90万亩耕地没有播种,占全县应播面积的30%,已出苗的耕地近50万亩需要补种。在该县的一个村,600多公顷耕地只有不到一半有苗。
7月10日至8月10日是第二阶段。包括榆树在内的吉林省西部和北部各县市降雨量只有几个毫米,不足常年同期的1/10,仅仅是作物同期需水量的5%左右,多数县市耕层土壤相对湿度在40%以下。
杨树久告诉记者,“这一阶段的旱情是最严重的,这个时候正好是作物生殖生长关键期,玉米花粉成活率低,容易造成凸尖或死穗,是比较典型的‘卡脖旱’。它对今年粮食产量的影响是后期无法弥补的。”
而从8月17日开始到现在是第三阶段,“这一阶段主要是光合作用和干物质积累期。比如玉米粒是不是饱满就取决于这个阶段能不能有充足的水分和日照。”
光杆,空棒,水泡粒,就这样在榆树乃至整个吉林的玉米地里大面积出现。
大旱
宋冬柏的父亲挥着镢头在一块玉米地里使劲地刨着,镢头起处,尘土飞扬。当刨到半米深的时候,25岁的宋冬柏趴到地上,把头伸进坑里,让自己的脸尽可能地接触到土壤。然后猛然爬起来告诉大家:“一点湿气都没有,热得发烫。”
宋的爷爷90多岁了,看到孙子的这个举动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一辈子大旱小旱遇到过不少,但从没遇过这样的旱。”
吉林省总农艺师杨树久从1984年就开始从事农业管理工作,在他的印象中,这样大范围、高强度的旱情也是“第一次遇到”。
事实上,从内蒙古东部到黑龙江,作为中国最主要商品粮基地的东北都在遭受旱灾的煎熬。公开资料显示,辽宁省89个县、3076万亩农作物受旱,占全省耕地总面积的49%;吉林省受旱面积达3998万亩,占全省耕地总面积的66.5%;黑龙江受旱面积超过1亿亩,几乎覆盖全域。
面对旱情,人力的抗争显得微不足道。吉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主任翟强介绍,全省累计投入的抗旱资金达3.26亿元,每天开动各类抗旱机电井32万眼,开动泵站及机动抗旱设施近19万台,共完成抗旱浇灌面积2441万亩。
在榆树市,每天有近10万人在抗旱第一线。当地村民告诉记者,为了抗旱,随处可见运水的农用车及其他抗旱车辆,甚至铁桶、水缸都成了抗旱工具。
但这一切努力,成效并不大。宋冬柏说:“我们一个村700多垧地,只有三口机井,远远不够!”
平静之下
装完车休息的片刻,张树才不断地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贷款买种子、化肥,种玉米,到了秋天收玉米、卖钱,还贷款,并留足今后一年的花销。几十年来,他每年都是这么做的。但今年,他担心这样的循环要被彻底打破了。
2000斤玉米,磨成玉米面能够他们一家四口吃一年。可是春天借下的5000元贷款怎么办?明年开春的播种怎么办?
杨树久告诉记者:“今年很多地方的农民可能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宋冬柏给记者算了一下种田的账目:每亩地需要种子6—7斤,每斤6元;底肥80斤,价值140元,追肥100斤,价值超过100元,田地整理及播种收割等费用每亩超过150元,如果再加上每亩50元左右的村集资。每亩地的成本(不含人工及土地承包费用)就将近500元,每公顷则在7500元左右。
张树才说,他就想知道明年的地怎么种。“今年,我的贷款怕是还不上了,如果明年银行以这个借口不给我贷款,我的地真的没法下种了。可不种地我能干啥呀?都57岁的人了,出去打工都没人要。”
宋冬柏说:“现在大家的反应还比较平静,因为还不至于挨饿。春节是道坎,不知到时候会怎么样。哪家要是有孩子上学或有人住院,那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