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构式创新首先是敢于“拿来”,对产品的个组成单元进行“混搭”、“杂拌”和“乱炖”式的组合,但“拿来”之后,也不能低估移植、改造和消化过程的难度,否则,光有“拿来”而没有“主义”,创新就不成其为创新,而成为“洋泾浜”式“东拼西凑”或者“十三不靠”了。《美第奇效应》里讲了一个建筑创新的例子。津巴布韦裔的伦敦建筑设计师Mick Pearce接到一份委托,要在津巴布韦的首都哈拉雷建设一栋不需要空调设备的商业楼,而哈拉雷在夏天有时会很热。怎么办?通过向非洲的一种白蚁“拿来主义”式的学习,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这种白蚁为了让它们的塔状的巢穴保持恒温,让一种关键的菌类在其中生长,使用了一种非常简单的方法:在塔的底部,让空气首先进入湿泥做的小房间,等空气凉下来之后,再吹向塔的顶部。通过不断地新建这种通风口,白蚁能够把巢穴的温度调整得到一个非常精确的程度。想法有了,但这种想法离实践还有多远,大家可以想见。离开了工程师们的帮助,再好的创意,也不过就是一个创意而已。这个案例中,Mick Pearce有幸得到了一个天才级工程师Ove Arup的帮助,一起建造了哈拉雷这栋叫东门(Eastgate)的综合商业楼,世界上第一个大规模的使用自然方法进行温度调节的大厦,绿色建筑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商业领域的创新比起科技领域、建筑领域的创新相对还要更复杂一些,一个“好想法”,往往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而已。如创新研究学者Andrew Hargadon所评论,商业领域的那些划时代的创新,不管是电力、电话、还是大规模制造,在爱迪生、贝尔和福特之前都已经以不同的形式存在了。他们不同之处在于让这些创新真正进入普通人的生活。今天我们欢呼的那些创新英雄也没什么两样,从盖茨,到乔布斯,到Dean Kamen(单脚滑行器Segway发明人),到Larry Page和Sergey Brin,在拥有“好想法”方面,他们并没有高人一筹,把他们与其他同样拥有好想法的人区分出来的是他们的执行能力。如老福特所言:
“我没有发明任何新东西。我只是简单地把别人的发明组合成为一辆汽车而已,其背后,是人们数个世纪的工作。如果我早五十年,甚至是早十年,早五年去做这件事,我可能都会失败。别的新生事物也是一样。进步发生,是因为其他所有为之准备的要素都已经到位了,进步成为不可避免的了。宣扬少数几个人是人类的这种最伟大的进步的功臣,是一种最坏的类型的胡说八道。”
同样有好想法,好创意,有些人流芳百世,有些人却默默无闻,他们之间的区别不在于他们的想法是不是新,是不是好,而在于这些“发明者”的执行能力,他们是否能够围绕这个创意,多方筹措,组织资源,平衡关系,建设团队,把握好时机、节奏和火候,最后把这种创意真正推向市场,推入家庭,进入每个的日常生活。爱迪生、贝尔、福特也许没有发明什么“新”东西,但在成为各方资源的连接点,有效地利用各种资源方面,把创意变成人们的日常生活方面,没有人做得比他们好,这就是今天我们都还记住的他们的名字的原因。
比“一招鲜”更不容易的是实现组织与管理层面的建构创新。达到了这个阶段的公司一般体现为对外和对内两种公司能力:知识吸收能力与知识重组能力。首先是对外的知识吸收能力。组织的本质是协调,协调的本质是一致化,建立在一致化基础之上的一家企业,不管它怎么支持创新、鼓励冒险,在生成异质性(heterogeneity)即产生新知识和新能力方面,无论是从数量与质量上看,都不大可能与外部市场上在高能激励(high power incentives)的鞭策下日夜兼程的成千上万家企业相比。所以,他们在创新上的竞争优势,不可能来自创新的前半段,即新想法的产生,而只能来自于他们对创新流程的后半段的控制:对新想法进行选择、发展和推出,然后把它们进行大规模地商业化。在现实运作中,这种知识吸收能力体现为这些公司在对行业的深刻理解的基础之上展开的各种促进相关行业从业人员知识交流的社区行为(如赞助学术研究和发明大赛)、为新技术提供资助和资金的投资行为(包括创业投资)和在新技术比较成熟时即将面对市场化的购并行为(包括上市公司和私人股权的购并)。
对内是知识重组能力。一家公司是否具有动态能力(dynamic capabilities)的标志是,这家公司能否在市场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把自身拥有的能力与知识进行符合新的市场需要的重组,从而保持公司的竞争优势。这种公司往往是多事业部(multi-divisional)的公司,它们能在这种市场结构与公司能力共同演进(co-evolve)的过程中抓住机会的关键在于,它们必须持续不断地把公司的部门架构进行调整,努力寻找同时符合市场需求又符合各部门能力的产品/市场分工体系。很多大公司的部门架构永远在变化当中,同一块业务,一会儿与甲事业部合并,一会儿与乙事业部合并,一会儿合并,一会儿分立,最后甚至又分拆成不同的事业部,其内在的道理就在这里。看起来分分合合,一团乱麻,但其实给企业带来新的竞争优势的新市场、新产品和新服务,往往就是通过这个不断重组的过程涌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