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的是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在任校长时,又一次在校园里偶然看到王友同学用小石块砸别人,便当即制止了他,并令他放学后,到校长室谈话。
放学后,王友来到校长室准备挨骂。
可一见面,陶行知却掏出一块糖给他说:“这奖给你,因为你按时到这里来,而我却迟到了”。王友犹豫间接过糖,陶行知又掏出一块糖放到他手里说:“这块糖又是奖给你的,因为我教训你不要砸人时,你马上不砸了。”王友吃惊地瞪大眼睛,陶行知又掏出第三块糖给王友:“我调查过了,你用小石块砸那个同学,是因为他不守游戏规则,欺负女同学。”王友立即感动地流着泪说自己不该砸同学。陶行知满意地笑了,掏出第四块糖递过去说:“为你正确认识自己错误,再奖励你一块!我的糖发完了。”
阅罢,我沉默凝神良久,而内心却是热血翻涌。
一方面,也曾为童师的我,万分感叹与无比钦佩前辈大师陶行知对于教育的高境界与大智慧;另一方面,也由此对我们所谓“成年人”的管理,浮想联翩,豁然开朗。
我们过去都说“管理出效益”。这两年,它被另一个更时髦的词,那就是“领导力”。不错,领导力既是管理的核心,又是管理的升华。甚至由此,很多人都特意强调“领导”与“管理”的不同。
但是领导力是什么?有效的领导力又是什么?很多人都知道:是影响力。
那么,影响力又从何处来呢?
有的人立即想到了“权力”,谈任何事都最关心“谁拍板”。有的人立即想到了“是非”,认为只要自己一心为公、自恃扬善,便不怕鬼叫门。
但我觉得都不对。
动辄将领导等同于权力者,是鲁莽而肤浅的。否则,我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希特勒横扫欧洲,却迅速亡国。迷信权力,只会让人走向崩溃,包括他的事业,及他本人。
坚信领导来自于正义者,则是简单与幼稚的。古今中外历次应运而生的变革却都最后夭折,早已证明:内容往往不如方式更能决定事物最终的成败。比如北宋王安石。
而陶先生这一经典故事,则一举点破了我原先内心只是朦胧混沌的一个想法:“领导力的精要,是诱导……”
我之所以这样说,还是基于我们人所共知的一个道理:“以人为本”。管理也好,领导也罢,前提就是承认我们作为的对象是“人”。因此,管理与领导就必须基于人性。
而人性的一个重要特征,便是“以自我为中心”——最近也有个很有趣的概念,叫“自重感”。因此,除非是他发自内心愿意做的,其他最终都会阳奉阴违乃至适得其反。毛泽东晚年的成功与失败,都与此有关。因为革命小将们忽然发现了自己的伟大(而非毛的伟大),所以一夜之间天下大乱,无人幸免。于是毛春风得意。又因为几年过后革命小将都渐渐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人的灵魂,于是再不愿掏心挖肺的追随到底,只剩下装模作样的干嚎。于是毛嚎啕大哭。
所谓“愿意做”,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从要我做,到我要做”。而对此,权力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权力永远只是物性的,而不是人性的。晚年逐渐清醒的毛泽东在貌似依然“一句顶一万句”时,就已经消沉地承认“我只改变了北京周围那一点……”
人性的另一特征,便是“非理性”。人是感情的动物,人们对事物的判断绝大多数是依据感情,而非道理。而能始终理性的人易成大事,正反证了多数人本能的非理性。因此,在当今,民粹主义越来越容易利用所谓民主机制大行其道。也因此,人们从理性上在看重你在上面做什么的时候,更从感性上看重你做事(不管是什么事)的方式。君不见,当今西方民主选举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下到基层无休止地握手拜票,而无需多说任何所谓主张。因为,对于多数人,受到尊重的心灵快慰,远重于对是非曲直的判断。
特别是作为领导,更应该明白:你所辖的部下对于是非曲直自有独立的判断,既不需要你去告诉他们什么是对的,你也几乎无法去从是非层面上改变他们的原有判断,只不过他们隐藏于心不表露出来罢了。如果领导者敢于蔑视部下的智力,那他自己就是实足的弱智。
那么,作为领导者能做的、应做的是什么?就是诱导,利用人性去诱导。
回到陶先生的案例,我们看到陶先生自始至终都没有指出过那个孩子一丁点错误,反而一次又一次地夸奖他,就是利用了人性中“以自我为上”——原来我居然会有这么多值得自豪的优点!而当这些本性获得出乎意料地满足时,他们就会失去理智地迎合对方、忏悔自己。
应该说,他对自己错误的认识,完全来自自己的智力与判断力,与陶行知无关;但他对自己错误毫无保留地忏悔表达,则完全是情绪至上被陶行知诱导的结果!
而正是这种基于人性需求而被诱导出来的、发自内心的认知,对他的影响力才是最巨大、最持久、最深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