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产业陷入怪圈 2008养殖大跃进导致畸形循环

    养猪怪圈：价格下跌，缩小规模，价格暴涨，养猪户增多，价格再次下跌 猪价“过山车”引发该不该“扶市”激辩

    有人称：政策导向导致产能过剩，应让猪价“裸泳于市” 专家则反驳：调控必须但不宜管太多，应更具前瞻性

    “猪粮安天下”，这是中国特殊国情下市场稳定的两大支柱。有部门也统计，猪价在中国的居民消费价格指数中，占到3%至5%的比重。

    但从春节前至今，猪价却一直走低，价位进入历史低谷，全国养猪户“赔”声一片。基于此，4月19日，温家宝总理主持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救猪市”是出台政策中重点之一。

    短短两三年时间内，猪价缘何又从“大热”走向了“大冷”？“猪贱伤农”“猪贵伤市”的“过山车”行情能否避免？

    纠结

    “一天喂两次，

    还是坚持喂三次”

    莎士比亚名剧《哈姆雷特》中的“生，还是死”的难题，如今换一副面孔，摆在了范军的面前。

    “这些天，我都在想，是一天喂两次呢，还是坚持喂三次？”4月23日，他给猪添加饲料间隙回头说。

    他是汝州市杨楼乡范庄村鑫源养猪场的老板。由于猪价自春节起，就开始像轮子抹了油的滑板，怎么也刹不住，直到眼前的出栏价每公斤9块左右，养猪成本远远高于卖猪收益，使得他在勒紧自己裤腰带的同时，也开始在猪的口粮上打主意，真不行就喂两次吧，喂多了也不会再长肉。

    “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他说，“这就意味着，我每出栏一头猪，就要赔一二百块钱。”

    他随之算账到，现在玉米一公斤一块八九，麸皮一公斤一块七八，按照每头猪饲养5个月出栏的话，每天成本三四块，如果再算上水电费、人工劳力等成本，每头猪要卖到每公斤10块钱以上，才有可能保住成本。

    可当下的猪价，却怎么也冲破不了他心中的盈亏点。他不由回想起昔日市场的辉煌来，“以前，挣得最多的时候，一头肉猪能挣六七百块钱。”

    走势

    粮价上涨，

    猪价却走下坡路

    范军一筹莫展的时候，南阳市内乡县龙园养殖有限公司的投资人赵老板，也没有省心，时刻盯着猪价走势，随时准备出手卖猪。

    他说，现在卖猪就像割肉一样疼，“出栏的越多，赔的也就越多。”可肉猪该出栏时不出栏，只会浪费饲料，很难再增加重量。

    “如果猪价后期涨幅不大，今年养猪铁定赔。”赵老板说，这个判断，不是来自猪价高低，而是猪粮比——这是判断养猪挣钱不挣钱的一个最简单的公式。

    所谓猪粮比，也就是猪价与粮价的比率。在我国，猪粮比5.5∶1为养猪的盈亏平衡点，一斤猪价能买5.5斤粮食，养猪虽然不赚钱，但也不会赔。赵老板说，猪粮比中的粮食，内地大都以玉米为标准，可目前玉米行情一路走高，将近一块一斤，使得猪粮比远远低于盈亏平衡点。

    官方统计数据也证实了他的说法。4月22日，记者在省畜牧局采访时，畜牧处对河南省猪粮比的最新统计刚出来：4月21日，全省生猪价格是9.44元/公斤，玉米是1.87元/公斤，两者比率是5.05∶1。

    有关部门统计，年初至今，玉米价格暴涨了20%，一度冲破2元/公斤大关。

    “从春节到现在，猪价下跌，粮食价高涨，猪价比一直维持在盈亏平衡点下，大小养殖户赔钱也就不足为奇了，只是赔多赔少而已。”赵老板说。

    回顾

    利好消息下的养猪大跃进

    范军说，养猪赔与粮食价格高有关，可我们不能指责粮食价高，现在关键因素是产能过剩，也就是猪太多了。

    他记得，祸根是在他们记忆中最美好的2008年前后埋下的。“那简直就是一个大跃进的过程。”范军说。

    2007年上半年，全国生猪供应紧张，为增加市场供给量，控制飞速上涨的猪肉价格，各级政府出台能繁母猪补贴、奖励生猪调出大县、生猪政策性保险等一系列扶持政策，调动了养殖户从业积极性。

    同时，猪肉价格持续大幅度上升，使得养猪成为暴利的代名词。许多人看到养猪能赚大钱，纷纷办起了养猪场。

    这其中，既有互联网大佬丁磊、饲料大王刘永好这样的知名企业家重金投入，也有农村散养户的小本经营。

    范军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村民见面，说得最多的就是怎么养猪。在那股热潮的带动下，村里家家户户都养起了猪。

    统计数据显示，在市场价格拉动力和政府政策推动力的作用下，生猪生产快速发展，出栏量大幅增加。2009年，全国生猪出栏6.4亿头，同比增长5.7%。

    河南省畜牧局畜牧处工作人员称，全国有三个养猪基地，河南、四川和湖南。作为养猪大省，我省每年有5000万头~6000万头生猪出栏，年出栏率增长6%左右。

    观点

    猪价惨跌折射产业走向过剩

    与这些养猪户的“政策导致产量过剩”不同，内乡县畜牧局一刘姓股长认为，政府扶持养殖业是好事，猪价长期走低，是因为猪价有波动规律，今年刚好到了波谷。

    据悉，自1985年猪肉市场放开后，生猪市场已经经历三次波动，而这次，是第一轮波动的谷底。

    刘股长说，这次猪价走低还有其他因素，一是天气转暖，肉类消费进入淡季；二是受疫情影响，致使部分生猪提前出栏；三是随着人们膳食习惯的改变，鸡鸭鱼类及素食挤占了猪肉的消费份额。

    就在4月19日，温家宝总理召开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部署进一步扶持农业生产的政策措施，专门讨论猪肉问题，并启动了中央储备冻肉收储措施。

    生猪市场果然灵敏，省畜牧局统计显示，4月21日的生猪收购价格比上个星期上涨3%。26日上午，全省生猪价格已经突破10元/公斤。

    不过，对这个上涨，有养殖户并不看好。赵老板说，目前猪价上涨是“政策市”，还没有到依靠自身产生上涨动力的地步。

    “现在养猪业问题很严重，国家几万吨的收储计划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商务部生猪市场预测预警系统特聘专家、中国农业科学院畜牧所研究员、国家生猪产业体系岗位科学院王立贤认为，猪价跌惨了的背后，透射出我国长期供不应求的生猪产业，正在从紧缺时代走向平衡甚至过剩时代，而这样的局面新中国成立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

    争论

    政府该不该介入“猪事”

    目睹近段时间猪价的上涨，范军心里不是滋味，他对未来也产生了担心：如果猪肉价格一下子涨上去，又吸引了太多人养猪，价格再次下跌怎么办？

    他道出了养猪产业的怪圈现象：养猪赔钱——缩小规模——价格暴涨——养猪户增多——价格再次下跌。

    “我入行时间不长，却遭遇了两次折磨，难道就没法改变？”他问记者。

    而这也正是国家的难题。

    王立贤说，有些问题解决不了，生猪价格暴跌暴涨问题就还会再度重演。在这轮猪价波动中，他明确表明立场：政府以补贴的名义进入生猪生产领域值得商讨。

    “政府是管理者，也是市场监管者，收储虽然不能解决总量问题，但可以削峰填谷，这个可以有。但补贴呢，一旦大规模发放补贴，等于直接改变了人们原来的预期和市场原本的运行轨迹，这时候生猪生产量一定会暴增。”

    他不赞同政府管得太细，过细只能加剧市场波动，如果可能，让市场自行调节是最佳方式。

    省畜牧局工作人员也说，曾有大养殖户告诉他，对于真正把养殖当事业的人，更在乎的是一个稳定有序的市场。

    目前的市场波动怎么应对？王立贤说，既然政府已经干预，就得政策灵活，不但猪少时考虑怎么办，也要提前考虑猪多时怎么办。

    隐忧

    “过山车”行情可能引发通胀

    围绕着猪价是是非非，目前已成全国热点。这是因为猪价的“过山车”行情，必将又影响国民经济运行。

    因为，衡量国民经济运行指标之一的CPI（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具有明显的“猪周期”特征，猪价涨，则CPI涨，猪价跌，则CPI跌。

    这主要是食品在CPI中的权重为33.2%，而猪肉价格又在食品方面占据了非常大的比重。2007年下半年，猪价突然“飞”起来，到2008年2月，猪肉价格涨幅高达63.4％，市场担心旧事会不会重演？

    同时，还有人将猪价与房价联系了起来。房价在2007年也曾涨得人人害怕，2008年时，不少房地产企业转型养猪以规避风险。如今，又到了房价涨到人怕的时候，于是有网友提出，现在是不是又到了卖房逃顶、养猪抄底的时候了？

    更有意思的是，还真有经济学者认为：猪涨则房落，猪落则房涨，二者存在反比的联动关系。

    中国畜牧业协会副秘书长马闯认为，正是因为猪市对市场的这些影响，政府需要有相对稳定的、慎重的、更加准确的政策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