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9月雷曼兄弟公司破产引发恶性连锁反应,令国际金融体系陷入“百年一遇”的危机,世界经济也出现二战结束以来最严重的萎缩。全球主要经济体紧急应对,力度空前,世界经济得以在今年第二季度触底并逐渐企稳复苏。
不过,在全球范围内,各经济体的复苏势头强弱不均,不同行业有喜有忧,经历这场危机的各地民众也是冷暖自知。
发达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复苏步调并不相同
美国,底特律,12月一个寒冬的夜晚。史蒂夫·尼仑杯中的咖啡已渐凉。“我曾坚信通用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汽车企业。我曾想如果有一天通用让我这样的员工走人,那它就到了穷途末路。”史蒂夫任职通用汽车公司高级工程师近16年,但在9个多月前被解雇,之后一直在找工作,至今无果。
中国,北京,也是年底时分。一家广州本田汽车4S店里,西装笔挺的销售员崔玉亮正热情地招呼着络绎不绝的看车客户,手机铃声还不时响起。他说,今年生意红火,几乎没有淡旺季之分。“不是都说金融危机了吗,我们这儿没什么感觉啊。”在他身边的一辆本田第八代雅阁样车上,贴着该款车型在中国内地市场已销售100万辆的纪念标志。
美中两国“汽车人”的职业状态差别明显,反映出其所处国家的相关行业状况及整体经济形势的迥异。
主要得益于强有力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刺激,自今年第二季度以来,全球经济和金融形势出现整体性好转。但在不同国家和地区,复苏步调并不相同。新兴经济体复苏迹象显现更早,复苏势头更强劲;发达经济体则囿于失业率高企、个人消费需求不振等因素,复苏迹象显现较晚,复苏势头疲软。
“受亚洲地区经济强劲复苏带动,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在通往复苏的道路上远远领先于发达经济体。总体来说,新兴经济体更好地抵御了金融动荡的冲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其年底前发布的最新《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如是说。
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09年世界经济将下滑1.1%,其中发达经济体将下滑3.4%,而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仍将增长1.7%;2010年,世界经济将恢复增长,增速预计为3.1%,其中发达经济体增速仅为1.3%,而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增速有望达到5.1%。
亚洲开发银行行长黑田东彦表示,亚洲发展中经济体在过去一年中展现出应对国际金融危机“出人意料”的能力,它们从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中汲取了教训。在本轮危机发生前,亚洲发展中经济体金融体系运行良好,政府财政赤字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外汇储备水平也位居世界前列。
亚行近日发布的最新预测报告预计,2009年亚洲发展中经济体经济将增长4.5%,2010年经济增速有望进一步升至6.6%。
除了亚洲之外,拉美地区部分国家,特别是“金砖四国”中的巴西经济复苏的势头也很明显。联合国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12月10日公布一份报告说,拉美和加勒比地区国家经济复苏速度将超过预期,预计2010年的增速将达到4.1%,其中巴西将领军拉美的经济复苏,明年增速有望达到本地区最高的5.5%。
巴西IE商学院经济学教授卡洛斯·马丁内斯认为,拉美地区受到的经济危机冲击相对较小,经济增长前景更好。他说:“从2003年起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就进入一个稳定的上升周期,国内发展的不平衡得到控制,各国财政政策也都比较稳健。”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以美国、欧元区和日本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经济复苏表现则要逊色很多。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美国、欧元区和日本经济今年均将下滑,下滑幅度预计分别为2.7%、4.2%和5.4%,明年有可能增长,但增速也分别仅为1.5%、0.3%和1.7%。
实体经济和虚拟经济:复苏程度大相径庭
又到了午饭时间,东京闹市区一家便利店迎来了客流高峰。39岁的广告业务员中川达夫在柜台前拿起一份598日元的盒饭,看了看,将其放下。接着,他又拿起一份550日元的盒饭,还是放了回去。最后,中川拿起了一份480日元的盒饭,向收银台走去。
万里之外的英国伦敦,金融业者迈克尔·巴尔博厄正在考虑带家人去哪里过一个舒服的圣诞节假期。巴尔博厄身陷金融风暴时可没有如此心情。不过,凭着对银行不良资产业务的熟稔,再加上全球资产市场的明显回弹,他“浴火重生”,把自己的公司越做越大,业务扩展到了纽约和新加坡。
中川的广告客户多是大型实体公司,这些企业生产经营虽有所好转,但处境依然不佳。而巴尔博厄沾了虚拟经济的光,全球股票、企业债券和大宗商品市场今年超出预期反弹甚至创出新高,让他“扭亏为盈”。
从全球整体状况看,生产和贸易虽在恢复,但比危机中的低点仅略有改善,比危机前水平仍有差距。实体经济复苏缓慢的一个最明显例证是发达经济体失业率居高不下。10月份,美国失业率升至26年来的最高水平10.2%;欧元区失业率为9.8%,与9月份持平,为近11年来的最高水平;日本失业率为5.1%,虽然已经连续3个月下降,但仍然处于较高水平。最近两个月主要发达经济体的就业市场依然承受明显压力。失业率高企,导致个人消费受到抑制,进而使实体经济复苏缺乏动力。
另外,国际贸易也远未恢复到危机前水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2009年全球商品和服务贸易将下滑11.9%,2010年仅会增长2.5%。
与此同时,得益于充足流动性的支撑,再加上投资者悲观情绪逐步缓解,从今年3月上旬开始,以股市为代表的全球主要资产市场出现大幅反弹。美国标准普尔500种股票指数上涨60%多;英国《金融时报》100种股票平均价格指数上涨逾50%;日本日经225种股票平均价格指数涨幅也超过四成。在一些新兴经济体,股市反弹幅度更是惊人。巴西和印度股市主要股指相比3月初已分别上涨了约90%和110%。
日本财务省特别顾问行天丰雄认为,讨论当前世界经济形势,必须把虚拟经济和实体经济分开。他指出,本轮金融危机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世界范围的信贷收缩。得益于各国政府大规模的资金供给,这一问题得到显著缓解。而企业生产、居民消费的回暖则受到更多其他因素的制约。这是目前资产市场出现较大改善、实体经济却复苏乏力的一个重要原因。
短期形势和长期前景:复苏趋势喜忧参半
“复苏已经开始”,这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世界经济展望》报告的首个判断。但接着,这个权威机构就提出了“如何让它持续下去”的重要问题。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第一副总裁约翰·利普斯基日前说:“在许多地区,经济复苏势头仍十分脆弱,上升趋势有可能因新的冲击而受到影响。”
在复苏过程中,对于全球经济,特别是发达经济体经济的前景预判可谓众说纷纭。V型、U型、W型、L型等种种路径的提出,正说明本次复苏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性。
自今年第三季度以来一系列数据出现好转,不少研究机构据此认为美国这样的主要发达经济体正在经历V型反弹。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所长伯格斯滕也说:“我对美国经济未来一年的走势持乐观态度,我认为2010年美国经济增速将在4%左右。”
不过,成功预测本轮危机的纽约大学教授努里尔·鲁比尼指出,最初几个季度美国经济会快速增长,其拉动力来自重新补充库存和产出从历史低水平回升。但随后几年内经济都可能活力不足,而且不排除出现二次衰退的可能。摩根大通亚洲投资银行副主席方方认为,虽然美国经济已经恢复增长,但市场对其明年可能再次下滑的担忧情绪依然很重。
新的冲击并非危言耸听。接近年底,就在人们普遍认为国际金融危机最严重时期已经过去的时候,迪拜债务危机袭来,使主权信用风险进入人们的视野。目前,希腊、爱尔兰和西班牙等国政府财政形势也十分严峻,这引发各界对这些国家中长期财政可持续性的担忧。甚至有行业人士指出,由于经济刺激计划耗资巨大,美国或者英国出现政府倒债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被排除。据美国穆迪氏投资服务公司统计,2007年到2010年,全球公共债务将增加约15.3万亿美元。
虽然金融危机的影响已经开始消退,但造成危机的深层次矛盾并未彻底消除,发达国家政府金融监管不力、金融机构风险管理不严等问题牵连多方,解决非一朝之功。另外,随着世界经济形势好转,市场投机活动、资产价格泡沫也开始卷土重来。 经历了2009年世界经济的大起大落,全球各界不能因为复苏势头的显现而放松警惕,对于潜在危机必须予以充分重视。只有这样,二十国集团领导人在美国匹兹堡峰会上提出的寻求强劲、可持续和平衡增长的目标才有望实现。